史 瑞

　　我的故乡有很多个，凡是我长期住过的地方都是故乡。故乡的情分，不仅是生于斯，长于斯，也会是求学于斯，安身立命于斯，朝夕相见，熟络了之后，他乡变故乡，处处是家乡。但是，乡情最浓的地方，还是属于祖辈和自己从小生活的陕西汉中。虽然在江苏宜兴工作生活多年，由于路途遥远，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了，对它有些疏离了，但也时时要想念到它。我在汉中住过十几年，杭州西子湖畔也住过四年，这些也都是我的故乡，现在多年住在宜兴，宜兴也成为了我的家乡了。

　　日前在龙背山森林公园里闻到了桂花的香味，寻觅源头，繁星点缀在枝头，告诉世人秋日已到。恰逢友人在微信朋友圈里转《如果哪天我对桂花无动于衷》一文，我深有同感，在微信里回了几句，友人问我是否回忆起什么？我想，我应该是桂花芳香，让我回忆起了故乡的气味。在老家上中学吃饭的时候，经常端着饭盒，急匆匆走到报栏一边读着报纸，一边咽下因辣味不足，吃起来并不可口的饭菜，特别是秋天的桂花，浓烈而无法逃避的香甜味，让人嘴巴里、喉咙里都是丝丝甜味，让无辣不欢的我，觉得饭菜更是难以咽下，当然这也让我保持了瘦弱的身材。然后，在浙大上学时，记忆最深的就是杭州的桂花。白居易的《忆江南》“江南好，风景旧曾谙；日出江花红胜火，春来江水绿如蓝。能不忆江南？江南忆，最忆是杭州；山寺月中寻桂子，郡亭枕上看潮头。何日更重游！”受这诗的影响，我总认为杭州最美的时节是秋天而不是阳春三月，满陇桂雨的景、情、意，也总是胜过碧草青青花盛开！

　　老家汉中秋天的桂花香味虽然给我的印象不是那么的美好，但是不影响我对家乡气味的怀念。儿时家乡的气味有什么呢？一年四季最浓的气味，应当松树和柏树的香味。在那个时候，烧蜂窝煤并不常见，至于煤气天然气更是闻所未闻。稻草、麦草总是不够烧，所以每天总有大人小孩到附近的山上去砍柴。我们那山上多是松树和柏树，松枝柏枝里面有油，容易点着而且耐烧，不经晾晒不管干湿，一并塞入灶膛点火，所以一年四季村子里面总是烟雾弥漫，每个人的身上、衣服上被熏的像四川腊肉一样，老远就能闻到烟火味混合着松节油的清香。

　　除了松柏的香味，老家的气味，一年四季又各不相同。

　　春天，秦巴盆地漫山遍野全是油菜花，漫步在花海中，黄色的花粉落的满头都是，油菜花特有的香味引来四川、湖北的养蜂人，整车整箱地把蜜蜂运来采集花蜜。田间地头偶尔出现的粉红色的桃花、雪白的梨花倒成了陪衬和点缀。在这个时候，老年人总是教训小孩子不要乱跑，一人多高的油菜丛里有狼，狼吃小孩的。结果这么年下来，从来没有听说谁被狼吃了，但被蜜蜂蜇伤的却不在少数。

　　夏天，汉中盆地闷热潮湿，荷花成为了特殊的气候给予人们的馈赠与补偿。白色的、粉色的、紫色的荷花盛开在村子周围的藕田里，荷花的清凉的香味，随风飘散。荷花随便摘，因为这里没有采莲子的习惯，摘了荷花没人管。但是，一旦折了荷叶，马上就会招来主家的追骂。荷叶被折断下面的藕就会烂，影响到藕的产量，不被骂才怪。采完荷花，然后去小溪里抓螃蟹，成为暑假最惬意的事情。

　　秋天，秋天的桂花香飘十里，不管你喜欢与否，躲都躲不掉，桂花的香味，加上收割水稻时打谷机里冒出来稻草的气味，构成了对秋天的回忆。桂花的气味影响我的食欲，但是不影响我对桂花月饼的喜爱，自家揉的面饼里面放了糖和桂花，放在锅里烙熟了，就是月饼，比现在的广式月饼、苏式月饼要好吃的多。

　　冬天，大部分花都在不会在冬天绽放，但是腊梅除外。腊梅盛开在雪花之中，用她的香味给这雪花飞舞，芦花荡漾的时节，增添了诗情画意。文人墨客也喜欢用腊梅来作为题材，吟诗作画。在冬天的夜晚，一群人围在一起，点起柴火，喝茶、烤火、谝闲船（汉中土话,闲聊的意思），古今中外，家长里短，都成为了乡亲们谈论的话题。墙角盛开的腊梅，为这些暖意增添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安逸。

　　故乡的气味，让人时时牵挂！